算盘打得啪啪作响，这种从极南方引进的计算工具正在亚利山瑞特流行。马尔西安的耐性渐渐被消磨殆尽，商贸方面的事他连略通皮毛都算不上。面对一本又一本账册，马尔西安越来越晕，像他这样的二把刀、半调子根本看不出那一串串冰冷数字下隐藏的含义。
好在他还会打官腔。
“大家继续忙，把这些年的账本整理下最后汇总交给我。”皇帝的间谍总管被迫改变主意。
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里，除了添乱外貌似没起到别的作用……本着效率至上的原则，他自认还不如去萨丁尼亚人的商店里随便瞧瞧呢。
“遵命，马尔西安大人。”会计没有因为马尔西安的话而停下算盘。
他的回应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。马尔西安十分满足手下人的工作态度，也就安心地离开了皮洛士家。最近刚开春，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给父亲买件衣服。恰好亚利山瑞特又有许多萨丁尼亚人开的服装店，工作生活两不误，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。
“是不是太多了点。”
皇帝的间谍总管是第一次抱着敌对的心态去打量萨丁尼亚人的商店，他这才发现亚利山瑞特的异乡人商店确实太多了。如果他们是和帝国公民平等竞争倒还好，但问题是他们不用交税，商品总是比帝国公民的要便宜！
带着沉重的心情，马尔西安随便进了一家萨丁尼亚人的店。
亚利山瑞特城很大，可今天却出奇地小。
“午安，马尔西安大人。”
“午安，莱茵阁下。”
马尔西安十分尴尬。面对莱茵，他不清楚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。
“您来这买衣服吗？”
“是的，给父亲买几件对季节的褂子。”马尔西安偏过头问店主，“有什么推荐的吗？”
店主是个精明的人。听到莱茵称呼马尔西安为大人，他立即取出柜台下的布和丝绸，绝不放过眼前这条’大鱼’。
“您出身高贵，想来是看不上衣柜里那些做成成品的差衣服。要不要考虑定制？我们这儿能提供最棒的服务，由帝国当今最好的设计师——缇娜·格拉芙为您亲自设计。”
缇娜·格拉芙？
马尔西安一愣，这个名字他听过。
缇娜在亚利山瑞特的上层圈子里混得非常开。她不光手艺好，人长得也漂亮。尽管传出过几次不好的绯闻，但亚利山瑞特众多单身官员依旧乐此不疲地对她展开攻势。
“看来贵店实力深厚啊，居然能打动缇娜·格拉芙。”
“客官，您错了。”店主露出自信的笑容，“不是我们能打动缇娜小姐，而是从今往后只有在我们店才能买到缇娜小姐的定制货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您不知道吗？”店主惊讶地看向马尔西安，“缇娜小姐在上星期嫁人了，她的丈夫是我们这家店的幕后老板，我不过是个看门的罢了。”
“天神在上，她嫁给了一名萨丁尼亚商人？”马尔西安惊得合不拢嘴，“明明有那么多帝国官员在追求她。”
“先生，时代变了。亚利山瑞特的女孩已经不再以嫁给一名官员或者将军为荣了。”
店主的语调非常平缓，可落在马尔西安的耳朵里却犹如雷鸣。
莱茵并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，所以他还可以微笑着站在一边。马尔西安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掩饰内心的失落。
“好吧，我回去问一下我的父亲……如果是定制的话……我不是很了解他的尺寸，得让他自己过来。”
“您最好快些。”店主提醒马尔西安，“缇娜小姐已经不再像以前样是个工作狂了，她现在每三个月才能做完一件衣服。不过这样也好，物以稀为贵，缇娜小姐手工制的衣服将引领亚利山瑞特的品味和潮流。”
“但愿如此。”马尔西安无奈赔笑。
他转向莱茵，想要和训犬师道别。
“莱茵阁下，我还有事要忙。就不陪您在这里了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有妹妹陪着。”莱茵边说边恭敬地低下头，“倒是早上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啊。”
“原来莱茵阁下是在陪令妹买衣服啊。”马尔西安职业性地向更衣室瞟去。
果不其然，女性穿的鞋子板板正正地摆在那儿，看来训犬师的妹妹虽然出身贫民窟，但家教还不错。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放在旁边的军靴，扔得七零八落，一点涵养没有简直丢帝国军人的脸。
“等等！”马尔西安突然想到了什么，“莱茵阁下，那边是女性换衣服的地方吧？”
“是啊。”
莱茵的话让马尔西安咽了口唾沫，他像着了魔样一步一步靠近试衣间，莱茵和店主都有些蒙圈。
光天化日之下，皇帝的间谍总管突然卷起了更衣室的帘子。只穿了内衣的梅沙站在屋里，她的两只手提着要换的衣裳，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完全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。
“啊~”
一声长鸣过后，训犬师的妹妹无助地瘫在地上，她将两只手紧紧地裹在胸前，一边哭泣一边呼救。
“哥哥，你在哪，这里有色狼！”
店主和莱茵几乎是一同跑来。和莱茵不同，店主聪明地站在门侧，完美地管住了自己的视线。
“马尔西安大人，您在做什么？”
“客人，您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……”
“另一个女人在哪里？”马尔西安粗暴地打断店主的话。他指着被替换下的女人衣物，高声质问。
毫无疑问，衣服是爱葛莎的，他见女杀手穿过！
莱茵面色铁青，他暗道不妙，难不成马尔西安认识爱葛莎？
“那个大姐姐一听见……一听见”梅沙的情商很高，她见哥哥称呼马尔西安为大人便不敢再叫其色狼。“这位大人的声音……就跳窗跑了……”
莱茵松一口气。他用余光瞄向皇帝的间谍总管，发现马尔西安并未露出怀疑的眼神。梅沙刚才的话恰到好处，让人听不出来爱葛莎是和他们一起的。
店主也是见惯世面的人，他认定爱葛莎是佯装成别人的同伴，利用此间关系降低店家疑心后，穿上衣服就跑的骗子。这种骗子每个月都会出现一两名，他都习惯了。
“天神在上，我得去找城市守卫，那个女人是骗子！”
莱茵高高挂起，但他怕梅沙说漏嘴，只得在一边旁敲侧击。
“梅沙，刚才那骗子没伤害你吧？”
梅沙似乎明白了什么，她有些害怕地点点头，用可怜的目光望向马尔西安。
马尔西安立即糗得无地自容。他立即向梅沙和莱茵道歉，非常绅士地退到柜台前。
“店主……你不必去报告。这件衣服钱我会付钱的。”
“唉？”店主十分惊讶，“你们认识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马尔西安边说边排出金币，随口扯谎，“因为一些感情上的矛盾她现在躲着我。”
“哦，原来是这样……”店主不多问，机械般地接过金币找零。
站在一旁的莱茵看得出马尔西安的失望，小小训犬师在心里怀疑起爱葛莎和马尔西安的关系。店主见受害人哥哥不主动追究马尔西安的过错，也就识趣地不再提刚才的事。
马尔西安颇为不好意思地向莱茵道别。
“莱茵阁下，这回我是真得要走了。”
“哦，一路顺风……马尔西安大人。”莱茵又一次恭敬地低下头。这是他在大圣宫里养成的习惯。
皇帝的间谍总管离开了，莱茵也没心思再陪梅沙逛街。
两行人匆匆离开，唯有店主开心得紧。
引发混乱的爱葛莎光着脚走在房子的屋檐上，她颇为愤恨地诅咒马尔西安。
“我上辈子欠你的吗？怎么每次见你都要丢次靴子？这双新军靴我还没穿热乎呢。”
这让走在街道上的马尔西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。
天好像冷了点，马尔西安转转头。城市警卫队从他面前跑过，颠簸使得盔甲发出哗啦啦的响动。他本能地嗅出问题，撒开步子追了上去。
“士兵，我是马尔西安，皇帝的间谍总管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“您是马尔西安大人？”带队的军官非常恭敬，“太好了，我们接到报告，夜愿又出现了。他们又杀死了一名主管税收的大官。”
“这可是大事，我们得赶紧去现场。”
马尔西安说得好听，心里却有些乐。反正皇帝不介意，死就死吧，他刚刚勉强算遇上了爱葛莎。这起码证明了动手的肯定不是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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